风果然来了,起初不大,只是一丝丝的凉。这凉风鬼精明的,掀起我的棉袄,从腰间直往我的肋骨间灌,浑身的肌肤随着凉风的侵扰而颤抖。我那握紧辕把的手不得不腾出一只来搂住棉袄,这样风掀不动棉袄,身上的寒气便少了。突然间,风大了,大得怕人。带着凶狂之气迎面扑来,那架势活像在囚笼里关闭了许久的猛兽,好不容易才挣脱出来,要把积蓄在身上心头的118全部淫威倾向人寰。地上的尘土,田里的落叶,河滩的沙石,被狂风抛上天去,在空中结队窜流,横行滋扰,不断有撞在我和同伴脸上的,打得麻酥酥地疼。眼睛也迷了,无法睁开认路,只得伸手揉搓,让涩痛唤出泪水,冲洗沙粒。这当儿,每一步都困难极了,弯腰弓背,车轮还似转非转。形容这种情况,我敢说任何词语也没有“拔步”准确。我也就更为叹服“拔步”一词创造者的高明,也就愈发不能苟同解释“拔步”的浅陋。
由此我想到,每一个词语的诞生,都包含了人们真切的感受。诚如茅盾先生赞赏“麦浪”是作者的妙手偶得一样,“拔步”亦然。离开了对事物的透彻了解和切身体验,就不可能有突如其来的灵感,也就不会有什么妙手偶得。进而可以推出,对每一个词语的解释,也只能是一种情绪上的感知和体味。离开了这种体味和感知,用词语去解释词语,只能是隔靴搔痒,不免失之肤浅。因为,人们丰富的思想化为词语,本身就是一种局限,解释又是一种局限,要用一种局限把另一种局限说得透彻明白,怎么可能?这正如我在这里挑剔他人的解释不尽词意,倘要我解释,我更没有合适的词语。作为人类词汇最精当的词典,不可能把我的这些冗长感受拉杂在其中,若要我去解释拔步,我也不得不承认自愧弗如。